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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人有福妻(下) 第十五章 防不胜防的恶意(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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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进了房,瞧见骨痩如柴的戚氏,阮岁年真的吓了跳,毕竟她那日才见过她而已,怎么才多长的时间,就变成这样子了?

  “娘,岁年来了,岁年答应了,她说她一定会去求爹的,娘,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。”阮岁怜坐在床畔,几乎是附在戚氏耳边说话。

  戚氏挣扎了下,总算张开眼,双眼直盯着阮岁年,而后才奋力道:“好。”

  阮岁怜喜出望外地让人传膳,在屋里点起了香炉,袪除一屋子难闻的气味。

  阮岁年依旧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,朝戚氏问了声好,再没有其他话语。

  罢了,尽管戚氏没有善待她,但也没有太苛待,她就暂且留下吧。

  待下人传了饭,阮岁怜让下人都退下,对着阮岁年道:“妹妹,让榴衣也到外头去吧,我娘这样……”

  阮岁年心知她不愿让下人瞧见戚氏的憔悴狼狈,便让榴衣先到外头候着。

  就这样,她待在里间,看着阮岁怜一口一口极有耐性地喂着戚氏用膳,她端起茶水呷了口,看了眼外头的天色。

  天空像是被泼墨般的云给占据,教她莫名地生出一股不安。

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,她想回荣福堂,但见戚氏还在用膳,阮岁怜又不断地用眼神央求她再待一会,她只好喝着茶等候。

  好不容易戚氏总算用完了膳,阮岁年起身要走,身子却摇晃了下,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歪斜了一样。

  “妹妹,你怎么了?”阮岁怜搀着她。

  “没事,我只是头晕。”她扶着额际,觉得自己晕得厉害。

  近来虽然常常头晕,却也没有这回晕得这般难受,她想唤来榴衣,岂料才一张口,嘴里就被塞了东西,她蹙着眉望去,却被阮岁怜一把推到榻上。

  “唔……”

  “是你不好,全都是因为你这小杂种,我爹才要休了我娘!”阮岁怜咬牙道。

  阮岁年痛苦地眯起眼,想要推开她,她反倒拿了一只抱枕就往她脸上压。

  “你去死吧,只要你去死,什么事都没有了!”

  “怜儿,别在这儿动手,往这儿……把她抬到后院。”戚氏气喘吁吁地走来,动手抬着阮岁年的脚。“这薰香闻着没事,但配着她那茶,已经足够迷昏她了,赶紧将她抬到后院丢进那口井里。”

  阮岁年闻言,心头颤跳,她试着挣扎却浑身无力,只能任由戚氏母女将她半抬半拖地从内室暗门带到后院。

  戚氏掀了井盖,两人奋力抬起她,她则是使出最后一分力气紧扣着井缘,哪怕指甲都因为用力过猛而断裂,她还是不放弃。

  两方拉锯了一会,戚氏狠狠地往她的手腕咬下,她痛得松手,噗通一声,掉进井里,水从四面八方将她淹没,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不断地坠落,心里不断地喊着——大人!

  就在宫中敲响丧钟时,夏烨像是听见阮岁年的唤声,回头望去,哪里有她的身影,他不禁撇唇笑得自嘲。

  才分开多久,他竟然出现幻听了。

  “夏烨,万更年逃了,不过肃王已经带兵追捕了。”卫崇尽从长廊转角走来。

  正午前,睿亲王进宫祭祀高祖皇帝,睿亲王妃则是往御花园和皇上的后妃们认认亲,谁知道竟无端端闹了起来,就在皇上和睿亲王赶到时,竟出现刺客埋伏,睿亲王妃和皇上都中了毒箭。

  皇上回寝殿包紮伤口后突然下令诛杀万家,没两个时辰,就在睿亲王为王妃求解药进宫时,明明才喝下解药的皇上却突然暴毙而亡。

  “宫中呢?”

  “放心,已经清洗过了,冠玉侯下的死手,那些叛贼哪逃得了?”

  “是吗?”他问着,手却抚上了胸口。

 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他觉得很不安,有种他说不出的压迫感。

  “怎了?”卫崇尽瞥了他一眼。

  “没事,只是在想万更年带的人马有多少,会不会在城里闹出什么事?”

  “城里各大街我都设了哨口站岗,他想闹事也不容易,想闯进冠玉侯府更是难上加难,他那亡命之徒现在只想逃,不会滋事。”

  是啊,确实应该是如此,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安?难道有任何他漏算的可能性?

  想了想,心底的不安像是要将他压得无法呼吸,夏烨道:“你留下保护太子安危,我先回府一趟。”

  夏烨纵马急驰回府,守在外头的禁卫立刻放行。

  他直朝荣福堂而去,却刚好遇到急匆匆跑来的谭嬷嬷。

  “嬷嬷,岁年呢?”他问。

  谭嬷嬷一见他,本来就惨白的脸瞬间连仅存的血色都没了。

  夏烨微眯起眼,觉得事态不对,转头就想进荣福堂,便听谭嬷嬷喊着——

  “不是在这儿,二姑奶奶在大夫人的后院里,她……刚被从井里捞出来……”话到最后,谭嬷嬷已经泣不成声。

  夏烨回头,黑眸锐利如刃,顿了半晌才缓缓举步朝她刚刚指的方向而去,步伐愈踩愈大,他几乎是点地而起地跳跃奔跑,朝许多下人聚集的院子冲去。

  才刚踏进院子里,就见夏灿抱着人走来,他定睛一瞧,那全身湿漉漉的人不就是他的娘子?他立刻褪去了外袍盖在她身上,随即从夏灿手上接过人,抚着她冰冷的脸,吼道:“来人,去备热水,传太医,动作快!”

  “大哥……”浑身湿透的夏灿,犹如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。

  “还杵在这儿做什么!算了,我带她回府,你赶紧进宫去请太医,快!”夏烨绕过他就要跑。

  “大哥,嫂子死了……”夏灿跪伏在地道。

  夏烨脚步一顿,垂着眼,手里抱着的人一点生息皆无,一双玉手再也不会像往常那样圈着他。

  她的脸,就像上一世死在长宁侯府湖泊时一样,青白无血色。

  他直睇着她,神色有些恍惚,有一瞬间搞不清他到底处在哪一世,要不然他怎会面对同样的结果?他还在上一世吧……可是,如果还在上一世,昨儿个夜里亲着他的人又是谁?

  可是,如果是爹许诺给他的这一世,她怎会用同样的方式死去?

  不对……不对……没有道理……不对,这样是不对的……不对……

  他们说好要一起到老的,他们会有很多孩子,还有很多孙子,他还要笑话她下药这件事,肯定是要笑话她一辈子,还有她被他逼着写的那封信,等到有天他俩都走了,那封信就当是她许诺来世再相守的誓言。

  可是,这一世还很久,他们要走的路还很远,他会带着她慢慢走,他会走在前头替她挡风遮雨,掬尽一切繁华宠着她,让众人都钦羡她。

  路还长着,时间还多着呢……

  “你跪在这儿做什么?回府了。”他垂眼看着夏灿。

  夏灿愣愣抬眼,瞧见夏烨满脸笑容,不禁错愕得说不出话。“走了,别给人添麻烦,一会你嫂子醒来会不开心的。”说着,夏烨已经大步走在前头。

  夏灿看着他的背影,心如刀割,痛苦喃着,“都是我的错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
  三天过去,宫中危机解除,朝中开始着手处理皇上的丧礼,睿亲王和肃王共同辅佐年幼的太子登基,然而朝堂上不见夏烨的身影。

  夏府安安静静的,众人皆屏息以待,专心致志地等待契机。

  直到床上的人气息匀了,埋伏在房内角落里的四人才放轻脚步走到床边,四人互递眼神,大伙各司其职,要将夏烨和阮岁年给拉开。

  已经三天了,夏烨一直抱着阮岁年,不允任何人靠近,好不容易等到他终于睡着了,大伙才赶紧动手,只为了将阮岁年入殓。

  然而当夏灿才刚碰到夏烨的手,夏烨猛地张眼,夏灿倒抽了口气,使了个眼色,要众人用蛮力将人拉开,夏烨一脚已经精准地将夏灿踹飞,一个侧肘击去,硬是让床边的夏煜连退数步。

  夏烨蓦地坐起身,面无表情地看着退到几步远外的几人,空洞失焦的黑眸不断梭巡着,直到落在床面瞧见了阮岁年,才扬笑将她抱起,让她坐在腿上,大手不断地拍着她的背,像是哄着她入睡。

  夏灿见此,再也忍受不住地向前,吼道:“大哥!已经三天了,你也该让嫂子入土为安了!”

  哪怕屋里还没有半点味道,可正值盛暑,再搁放下去,尸体就要腐坏了。

  夏烨充耳不闻,嘴角微扬,温柔地搂着怀里的人,那神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正抱着他这一世最为珍视的宝贝。

  “夏灿,冷静点。”凌湛轻扯着他。“不管怎样,先缓缓,不能让尸体有了缺损。”

  “不对,大人那神情看起来像是又犯病了。”夏煜抚着肚子走来。

  “犯病?”卫崇尽不解地问着。

  “大哥从去年开始,也不知道怎地,竟犯了梦行症这毛病,几次都在府里游荡,后来还翻墙进了冠玉侯府,我去将他带回时,他也是这样抱着嫂子……”夏灿说着,心就痛得无以复加。“也许,大哥早就喜欢嫂子,才会犯病时都去寻她,可现在嫂子不在了,他要去哪寻她?”

  凌湛闻言,不禁想起夏烨曾说,如果没有阮岁年,他就活不下去……那时以为不过是句戏言,想不到他竟是如此痴情种。

  如今想来,恐怕他是受不了打击,所以将她抱回夏府后就一直当她还活着,与她交谈言笑,甚至才一睡着病又犯了。

  要是硬强迫他接受这个事实,他真的受得了吗?

  卫崇尽皱紧眉头走到床边。“夏烨,放开她吧,天气很热,她都出汗了。”

  夏烨置若罔闻,抱着她,笑得满足快意。

  这一幕刺痛了卫崇尽的眼,彷佛阮岁年走了,夏烨的魂魄也跟着走了。

  “夏烨,你的体温在以往是能暖着她,但现在你的体温会让她腐败得更快!”卫崇尽突吼道。

  “崇尽!”凌湛一把将他扯回。

  “你瞧他那什么样子!皇上驾崩,太子即位,眼前正是朝堂纷乱之际,他竟然因亡妻而散乱心神,什么都不管不顾!”卫崇尽恼火地吼着。“三天了,他到底还要折腾多久?日子都不用过了!”

  他可以理解夏烨的痛,但他不能容许因为阮岁年的死而让他折损一个兄弟。

  凌湛沉默地看向夏烨,看他彷佛沉浸在自己的美梦,眸底眉梢尽带喜悦,他无法忍心在这时强硬唤醒他,只因现实太折磨人。

  夏灿直睇着夏烨脸上的笑意,沉痛地跪到床边,抓着他的袖子,道:“大哥,都是我的错,你打我吧……我应该要跟进去的,时间过了那么久,我该察觉不对劲的,根本不需要管什么避嫌不避嫌……如果我早点察觉,嫂子就不会死了。”

  这三天折磨的不只是夏烨,还有夏灿,他几乎快逼疯自己,因为自己不敢闯进女眷院子才造成这样的后果,他内疚不已,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。

  “大哥,你不要不理我,你打我!”夏灿悲痛喊着,直揪着夏烨的衣襟,强迫他看着自己。“嫂子死了!大哥……嫂子已经死了,你醒醒……”

  夏烨瞅着他,笑意依旧,但是黑曜石般的眸却覆上一层薄雾,泪水沿颊滑落。

  “大哥……”

  夏烨勾唇笑了笑,怵目惊心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滑落,身子一斜,和怀里的阮岁年一同倒卧在床。

  “大哥!”夏灿将他扶起。“赶快传太医,快!”

  夏煜赶忙冲出门外,卫崇尽和凌湛向前想趁机将两人分开,岂料夏烨人都昏厥了,依旧抱着阮岁年不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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