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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非大人不嫁(上) 第七章 预言成真(1)

  东宫,立秋之日。

  皇帝已经即位二十二年,时间也不短,这几年身体不大好,很多事情都交给太子负责,宫中人都隐隐有感觉,皇上可能会禅让,毕竟一直生病又着迷炼丹,国事哪里比得上长生不老重要?

  所以现在朝中有事,都只是象征性的在朝堂上禀告,然后由太子点人到东宫书房商谈,再把结论呈到御书房,皇上炼完丹药,会到御书房盖章。

  贺逐光虽然官衔不过六品太学博士,但却身兼太子文胆——不是由状元郎兼任,而是由探花郎兼任,这是十分少见,所以高阶大臣总也对贺逐光口头客气,毕竟深得皇上看重,又跟太子日日亲近,加上乡绅出身,没有家族之累,来日高昇不在话下。

  今日太子在朝堂点了狄太师,苏大行台尚书令,焦侍中,江司农卿入宫详谈。

  江司农卿最是心急,太子还没开口,就抢在前头,「太子,秋日收成约在十月缴税,我们东瑞最近虽然财务不稳,可也不能就这样加税,去年才加过,今年又加,人民是过不下去的。」

  太子莞尔,江司农卿虽然失礼,但也是怀着爱民的心,倒是不想跟他计较,「不过我们东瑞财政窘迫,你倒说说有什么办法?」

  江司农卿噎住,他没办法,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连两年加税。

  苏大行台尚书令道:「下官有个提议,不如加重商人税赋,不知道殿下以为如何?」

  太子沉吟了一会,「这倒还行,商人年收百两,上千上万两的也大有人在,令他们再加一成,不过库房少了些,倒不至于吃不起饭。」

  「殿下。」身为这东宫书房中品级最低的人,贺逐光本来不应该开口,但听到这里忍不住,「但不是所有的商人都好过日子,有些绣坊一年也才赚七八十两,甚至一些针线小贩,年收不过十两,过得可比大地主差多了,只增商税,应该也要详细定下规则,赚得多课得重,至于那些小康度日的,那就免了,比较公平。」

  太子闻言,脸露喜色,「贺大人言之有理,商人也有分大商贾跟小摊贩,若是那些卖包子的还要课上一成税,恐怕温饱就成了问题,倒是本宫疏失了。」

  贺逐光正想开口,狄太师连忙抢上拍第一个马屁,「太子爱民,乃我东瑞之福。」

  苏大行台尚书令自然也不是吃素的,「若是在上位者都能像太子这样为百姓着想,那天下太平不日可待。」

  江司农卿自然知道这是自己巴结的好时机,但他生性老实,倒是说不出那样讨好的话,只能木讷的拿起宫女准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。

  太子听了一阵马屁,心情舒畅,「贺大人,听你方才所言,对于税务之事,你似乎有些想法,若有其他意见,不如跟本宫说一说。」

  东瑞国连年战乱,军防支出极高,再不加税,边境防线恐怕要溃散,一旦外敌入侵,日子只怕更加地惨。

  这问题贺逐光确实想过,此刻听得太子问起,便说了起来,「我们可以提高屋税,依照手中持有的房屋数目,是用于买卖或者自住,课征不同层级的屋税,明春实施,但为了避免逃税,法令颁布日起的卖屋之人,一律课屋价的三成收入。」

  焦侍中听得连连点头,「贺大人这方法倒好,虽然做不到处处公平,但本官赞同,房舍田产向来是衡量财力的标准,拥有越多,自然财力越雄厚,即使税务加重,那也不会让他们吃不起饭,最多也就是肉痛几天罢了,我们东瑞军需吃紧,必须上下一心,才能度过这场耗时的战争。」

  狄太师看着太子脸色越来越和缓,当然只有赞同的份,「下官也觉得贺大人这主意挺好,拿有钱人的钱,如果是一般老百姓倒是不受影响,只要稳住大部分的民心,就稳住了朝廷的声望。」

  太子微笑起来,他为了此事已经心烦一阵子,此刻听得贺逐光说要提高屋税,大有遇到知音之感,只不过要他们拿出库房里银钱的一部分,又不是要他们的命,要是不愿意出钱,那就出丁吧,看要给银子还是让儿孙上前线。

  「这事情暂时就这样决定。」太子轻快的说:「至于详细准则,由江司农卿跟贺博士两人再商议。」

  贺逐光跟江司农卿连忙称是。

  太子解决了一件事情,心情甚是愉快,「还有件事情,十五皇子,十六皇子,都已经快十五岁,不能在后宫再待下去,他们的母嫔跟父皇求分封,父皇说他不想管,让我定夺,不知道几位大人可有想法。」

  狄太师在朝中超过四十年,非常懂得后宫情况,那就是多说多错,少说少错,不说不错,这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会得罪人,所以他装出一副老脸茫然,想逃过这问题。

  苏大行台尚书令自然也不想接这烫手山芋,谁要对皇帝的后宫指手画脚啊,搞不好会给自己埋下祸害。

  焦侍中喝了口茶,然后大呛,不断咳嗽——当然不是喝水的关系,而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方便说话。

  江司农卿老实,直接回答,「下官不敢得罪太子,也不敢得罪十五皇子,十六皇子。」

  太子倒是没有生气,这些大臣的反应都很正常,就连他昨天问起太子妃,太子妃都一个字也不敢讲。

  十五皇子跟十六皇子是双胞胎,乃庄修容所生,修容不过九嫔之一,品位不上不下,但庄修容却有一个一品骠骑大将军的爹,正在北边镇守边关,这就让人很为难了,连他身为太子,都觉得不好安排这两个弟弟。

  一眼看到在案上做纪录的贺逐光,想到他刚刚提的那个翻倍的房屋税,觉得挺妙,于是开口,「贺大人可给本宫一点意见?」

  贺逐光放下做纪录的毛笔,「朝廷才刚刚想要课税,如果转头给两位皇子大盖房舍,恐怕会引起民众不满,至于爵位等等,更是万万不可,皇家子嗣繁盛,若是皇子均封王爷,皇孙均封郡王,不用外敌入侵,我们自己就会拖垮自己。」

  太子点了点头,这也是他为难的地方,女孩子家也就罢了,身为公主,一世富贵,但儿孙却是什么都继承不得,但身为皇子就不一样,在前朝,皇子都是王爷,皇孙都是郡王,一代又一代的承袭下来,也没想过,饶是已经一代降一级,但皇家的人太会生,导致国库支出的俸禄数目越发庞大,前朝就是因为这样脱垮财政,才被他们东瑞的开国高祖给推翻,他可不能重蹈覆辙。

  贺逐光不是逃避问题的人,「下官建议,不如给两位皇子安排军衔,年纪轻,又无军功,可以从宣节副尉,怀化司戈做起,也算给安排了前程,至于将来是否高昇,就看两位皇子能不能建立功劳,另可送去北边骠骑大将军处学习,若两位皇子奋勇杀敌,那就往上提阶,如此一来,就算俸禄丰厚,外人也无话可说。」

  江司农卿想都不想就说:「这样庄修容不会罢休的,肯定会说到皇上那边去,只不定还把骠骑大将军搬出来,平白让皇上为难。」

  贺逐光不喜巧言令色之人,所以对老实的江司农卿十分尊敬,此刻见他问起,也就耐着性子解释,「这要说起骠骑大将军的个性,他对朝廷忠心耿耿,为人最是讨厌繁文褥节,甚至是有点看不起文人,对于他来说,外孙与其在皇城当个富贵闲人,不如跟他到边疆锻链,那才叫做男子汉——庄修容定会不甘愿,但太子殿下可不用理会,小小一个修容,难不成还能真杠上太子殿下吗?」

  太子心想,骠骑大将军的确就如贺逐光说的那样,重武轻文,若是把十五弟十六弟送去边关,搞不好还合了他的心意。

  太子吩咐贺逐光,「给本宫写信到骠骑大将军处,说要把十五皇子十六皇子送去边关,明春出发,这封信是我对一品大将军的信赖。」

  贺逐光才思敏捷,这就写了起来,又知道骠骑大将军最烦骈四俪六,咬文嚼字的文章,所以完全没有引经据典,写得尽量白话。

  写完给太子过目,太子表示满意,等下午禀了父皇,晚上就能把信送出——天下战乱,得好好把这些边关战士的心笼络起来,他们要的也不多,就是尊重两字罢了。

  就在这时候,一个内侍匆匆进来,尖着嗓子说:「太子殿下,致果校尉有急事禀告。」

  「宣。」

  不一会,一个军装青年快步而入,虽然是入秋的凉爽天气,但额头上都是汗水,「下官致果校尉石敢见过太子殿下。」

  太子见他神色匆忙,也不寒暄了,「什么事情?」

  「殿下,京城连日暴雨,西郊的玉佛寺因建筑古老,所以坍塌了,因为今日立秋,即使大雨信众还是踊跃,据说数百人被压住,下官斗胆,已经派遣军队前往救灾,先斩后奏,还请殿下恕罪。」

  太子脸露欣慰神情,「人命关天,致果校尉做得好,本宫马上补你手谕,让你调兵遣将,这几日不用上朝了,专心救人,有任何情况立即来报,即使入夜也不例外。」

  致果校尉单膝跪地,「多谢太子体谅。」

  一旁,没人注意贺逐光神色惊骇——邵云湖前几日跟他说:「那好,胜安寺住持说过,今年立秋之前,京城会下九日暴雨,立秋当日西郊名刹玉佛寺会因此坍塌,大人且先记着,立秋也不过就半个月后,若真如胜安寺住持所言,再请大人定夺。」不是昨天,不是明天,偏偏是立秋这一天。

  玉佛寺乃数百年古刹,历经三朝多少风雨,居然在今天倒了?

  胜安寺住持的预言成了真?

  那么他们东瑞国的鱼米之乡真的会有多种虫害?他要请太子囤粮,还得去邻国买米,好度过这艰难的一年?

  舒爽的雨天,贺逐光觉得自己背后全是汗水,心中反反覆覆就是那几句话。自己真要跟太子说那预言——太子因为皇上着迷炼丹,对神佛之事分外不屑,自己跟太子提,太子会信吗?

  肯定不信的。

  就像邵云湖之前跟他说起时,自己还惋惜她没有好好读过书,所以被神棍骗了。

  可如果胜安寺的住持真的有预知能力,不是招摇撞骗,他又怎么能够置之不理。

  贺逐光撑着油伞出宫,上了等在红城墙边的双头锦绣马车,没理会平安跟顺风呈上的干净布巾,而是对着车夫说:「老凌,去玉佛山。」

  此事重大,他总得亲眼看过才能考虑要怎么跟太子开口,但内心又想,致果校尉是什么人物,他第一时间派军队去救援,那灾情肯定严重了。

  车上因为贺逐光表情太凝重,导致平安跟顺风一句话都不敢说——今日是立秋,大人应该回家跟老夫人一起吃饭的。

  车子就这样在暴雨中前行,出了城门,直到西郊。

  老凌声音传来,「大人,没办法前进了,官兵挡着。」

  贺逐光二话不说拿着油纸伞下了马车,车子上不去,他走上去总行吧,就算要走到深更半夜,他也不会打退堂鼓。

  山脚下有人把守,一边吆喝着,「除了官派救援,一律不准进入。」

  「玉佛山塌了,想上香的人回去吧。」

  中间有不少人探询着,都是家人上了玉佛山,他们知道灾难降临,担心亲人的安危,所以特意过来看看。

  「官爷,我母亲带着媳妇早上说要去献果,能不能帮忙问一问,我母亲叫做柯好,媳妇叫做祝玉佩。」

  「官爷,官爷,我婆婆带着我两个儿子上去求平安,求求官爷行个好,让我上去找人,我丈夫已经死了,两个儿子是我唯一的依靠,他们如果有事,我也活不了。」一个年轻媳妇说着,就哭了起来。

  一个老婆子哭丧着脸,「我儿子媳妇在广场卖包子,我不能没有他们,官爷行行好,帮老婆子把儿子媳妇带下来,老婆子一辈子给官爷念平安经。」

  寻找家人的约莫三十几人,虽然下着暴雨,但太着急亲人的下落,竟是没人撑伞,人人红着眼眶哭求,声声哀切。

  致果校尉也想着周到,在山脚旁搭了棚子,让那些寻亲的人有地方躲雨,当然能劝得回去最好,如果不愿意,至少还有个休息的地方。

  贺逐光走了上去,「我找致果校尉,有大事。」

  那把守的人见他神色严肃,身着蟒纹朝服,不敢阻拦,陪笑说:「大人,连日豪雨,山路泥淳,不如我们派个人护送大人上去?」

  「不用了,我有带两个小厮,让他们跟着就行。」

  「是是是,大人一路小心。」

  贺逐光就这样带着平安跟顺风上了玉佛山。

  雨实在太大了,贺逐光觉得自己撑了伞也会湿透,干脆把伞丢在一旁——此刻只有一种想法,他要亲眼看到玉佛寺。

  山路实在不好走,但他现在是下定了决心,爬也要爬上去。

  子不语,怪力乱神。

  他是读书人,不能迷信。

  可是胜安寺住持的预言又是怎么回事——邵云湖跟他说那段话的日子,虽然没出太阳,但也看不出下雨的征兆,就是普通的一天。

  他又想起鱼米之乡的虫害,他们东瑞国的土壤并不富裕,尤其到了秋冬,只有江南能有作物产出,可以说靠着江南的富饶养活全国,一旦江南土壤湖泊被毁,那东瑞有多少人会被饿死?

 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陷入那种情况?

  南巢国,南禾国,都是白米大国,那边的白米虽然品质不佳,但产量却很大,年年有剩余,如果能跟这两国购买大量白米,熬到度过虫害,土地干净……可是,太子会相信吗?太子最恨人迷信。

  贺逐光就像在跟自己较劲似的,一步一步走在泥地石阶上,大雨滂沱中走了一个多时辰,路上官兵渐多——见到他一身蟒纹朝服,倒是没人拦他。

  陆续有一组一组的官兵搬开断掉的梁柱,一块空地上有四五十个信众,不是额头有血,就是躺在地上呻吟。

  一个嬷嬷尖声喊着,「我家小姐在抄经房,我家大人是太常寺少卿,快点先救我家小姐,各位官爷,我们包家子嗣凋零,就只有小姐这个血脉啊。」

  路上一直出现官兵上上下下,有些轻伤的民众彼此搅扶缓缓下山,都庆幸着自己逃过一条命。

  贺逐光看到玉佛寺百年牌楼倒了。

  他又继续往前,那曾经可以同时容纳上千信徒的大殿,此刻全数坍塌,柱子断的断,屋梁倒的倒,幸好是下雨天,万一天气好,木柴烧了起来,更难营救。

  他看着眼前的景象,心中一凉——胜安寺住持说的是真的,玉佛寺全倒了。

  那么是不是表示,他们东瑞国除了连年人祸,还有天灾会来临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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